1957年，響應國家號召，著名報人黃遠生之子、交大教授黃席椿從上海遷至西安，成為西遷隊伍中的一員。西遷，不僅改變了黃家?guī)状说拿\，也改變了中國西部沒有規(guī)模宏大的多科性工業(yè)大學的局面，為改變西部落后面貌提供了巨大的智力支持。自1956年交大西遷以來，西安交通大學為國家培養(yǎng)了30余萬名人才，其中一半以上留在中西部工作。 2017年11月30日，西安交通大學15位老教授給習近平總書記寫信，匯報學習黨的十九大精神的體會和弘揚奉獻報國精神的建議。習近平總書記對西安交通大學15位老教授來信作出重要指示，向當年交大西遷老同志們表示敬意和祝福，希望西安交大師生傳承好西遷精神，為西部發(fā)展、國家建設奉獻智慧和力量。西遷，一所萬人大學的籌建與遷徙，一次中國知識分子奔赴祖國西部的偉大行軍，一首幾代人用青春與熱血寫就的壯麗詩篇。

西安交通大學校園內(nèi)有兩條漂亮的林蔭大道——梧桐東道與梧桐西道。春天，綠意勃發(fā)；夏天，光影交錯；秋天，遍地金黃；冬季，泛白的樹干閃著光，仿佛唱著錚錚校歌：宇土茫茫，山高水長……

這些60多年前西遷人親手種下的梧桐樹見證了一所高水平大學的從無到有，見證了西遷人在這片土地的扎根、生長、奮進、創(chuàng)造。

西遷，不僅是一次空間的轉(zhuǎn)移，背后更凝聚了幾代交大人愛黨報國的使命擔當與服務人民的家國情懷。2020年，習近平總書記在西安交大考察時指出，“西遷精神”的核心是愛國主義，精髓是聽黨指揮跟黨走，與黨和國家、與民族和人民同呼吸、共命運，具有深刻現(xiàn)實意義和歷史意義。

半個多世紀以來，一代又一代的交大人用自己辛勤的實踐，在三秦大地熔鑄了第一批納入中國共產(chǎn)黨人精神譜系的偉大精神——“西遷精神”，在西部大地上譜寫了激昂奮進的贊歌。

“黨讓去哪里，我們背上行囊就去哪里！”

西安交大教授黃上恒家的客廳臨窗處擺著一張老舊的書桌。這是父親黃席椿帶領全家西遷時隨車運至西安的家當之一。

黃席椿在這張書桌上完成了《電磁能與電磁力》《論波速》等著作?！案赣H的書桌和書櫥是家里的‘三尺禁地’。我們決不能隨意翻動，哪怕是一張煙盒紙，說不定上面就寫著重要公式的推導?！秉S上恒說。

父親過世后，黃上恒一直在這張書桌上寫教案、作研究?！案赣H讀書時喜歡在空白處寫批注，或是推導過程的補充，或是自己的理解。他習慣在驗證完一個公式后，打上一個‘√’?！?/p>

黃席椿留下的藏書在家中隨處可見。

黃席椿出生于書香世家。父親是被譽為“中國第一個真正現(xiàn)代意義上的記者”，以“遠生通訊”聞名于世的民國初年著名報人黃遠生。黃席椿3歲時，黃遠生不幸遇害。

1932年，黃席椿考入清華大學電機系。隨后，他先后在德國柏林工業(yè)大學、德累斯頓工業(yè)大學深造。

1941年4月，黃席椿學成歸國，攜新婚妻子熊淑?奔赴因抗戰(zhàn)遷往四川宜賓李莊的同濟大學。黃席椿任電機系教授兼系主任，承擔弱電方面的全部課程，熊淑?教同濟大學預科生英語和數(shù)學。夫妻倆晚上備課全靠油燈照明。黃上恒記得父母這樣講述過李莊歲月：“用菜籽油點燈火頭小，而且價高，人們多用桐油點燈。但桐油點燈油煙大得讓人受不了，一晚上坐在燈旁，熏得好像戲臺上的包公?！?/p>

“我的兩個姐姐都出生在李莊。日本宣布投降那天，從不飲酒的父母對飲當?shù)赝辆疲航袢债敻∫淮蟀祝∷麄z都醉了?！秉S上恒說。

1952年，根據(jù)工業(yè)化建設的需要，中央人民政府對全國高等學校院系進行調(diào)整，黃席椿轉(zhuǎn)任交通大學電機系教授兼副教務長。

1955年，為改變舊中國遺留下來的高等教育布局不合理的現(xiàn)狀，支持西部發(fā)展，黨中央、國務院決定交通大學內(nèi)遷西安。

很早就立下了科教報國志向的黃席椿很快作出了西遷的決定。

“你一個人先去？你學問好教書好，但怎么照顧自己？沒人提醒你，你連衣服穿反了都不知道?！毙苁?實在放心不下丈夫獨自西行。

“我不去，交大的弱電學科辦不起來，交大搬去西安就只有強電而沒有弱電。這相當于單腿走路?！?/p>

“那我呢？我一走，學生怎么辦？能不能等這批孩子畢業(yè)，等學校建設好了，我們?nèi)以僖黄疬^去？”作為上海市陜北中學的老師，熊淑?非常為難。

“國家現(xiàn)在百廢待興，交大的無線電專業(yè)再晚發(fā)展幾年，將來不知道會落后多少年。國家的發(fā)展不能等！”

“黨讓去哪里，我們背上行囊就去哪里！”

1957年，黃席椿跟隨西遷隊伍前往西安。

當年年底，交大的主要力量遷到了西安。交大西安部分設有9個系23個專業(yè)，教職工總數(shù)2400余人，在校學生6881人，實現(xiàn)了周恩來總理希望的——“盡最大的可能支援西北建設”。

一年后，熊淑?的學生如期畢業(yè)。

她決定跟隨丈夫、帶著孩子舉家遷往西安。

1958年8月22日，上海徐家匯火車站，一列西行的列車?？吭谡九_。

站臺上擠滿了送行的親友。十幾名剛畢業(yè)的上海市陜北中學學生手捧各式各樣的紀念品，為熊淑?老師一家送行。

10歲的黃上恒隨家人登上了列車。30多個小時的遠行，窗外景色變幻，翠綠的江南水鄉(xiāng)漸漸變?yōu)閺V袤而荒涼的西北原野。

一片待開墾的熱土在前方，等候著這群唱著《歌唱祖國》，帶著書籍、科研器材、收音機、鋼琴、樟木箱子，還有母親準備的沉甸甸包裹的西遷人。

歌聲飛揚，報國之志，熱辣滾燙。

大樹西遷 枝繁葉茂

1959年，交大70%以上的教師、80%以上的學生、70%以上的圖書資料以及20多個實驗室遷至西安。學校在冊的767名教師中，遷至西安的有537人；學校17名黨委委員，除1人因工作需要留上海外，其他16人都到了西安。

同年7月31日，經(jīng)國務院批準：交通大學上海部分、西安部分分別獨立為“上海交通大學”和“西安交通大學”兩所學校。至此，交大西遷圓滿完成。

那是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歲月——

彭康校長在麥田選址，校園破土動工。建筑工人排除各種困難加緊施工。建校初期，野兔在校園里亂竄、夜里能聽見狼嚎；校門口只有一條比較寬的泥路，每逢下雨天，車只能在泥漿里前行……

那是激情燃燒的歲月——

沒有大禮堂，學校從南方運來了大批竹子，請來能工巧匠，用竹竿搭建成一座四面透風的“草棚大禮堂”。在四面透風、冬天特別冷、夏天特別熱的“草棚”里，師生們舉辦開學典禮、文藝晚會、朗誦會，一顆顆滾燙的心，映著天際的星光……

“哪里有事業(yè)，哪里有愛，哪里就是家?！秉S席椿一家從黃浦江畔來到了興慶湖畔，扎下了根。

黃席椿到學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組織相關(guān)專業(yè)的師生籌建無線電工程系（現(xiàn)西安交大電信學部）。

作為電子工程方面的專家，黃席椿編寫了多部教材，解決了電子工程教育教科書缺乏的問題。受教育部委托，黃席椿主持制訂或修訂無線電技術(shù)專業(yè)的教學計劃。

“該計劃至今仍是無線電技術(shù)（電磁場與微波）專業(yè)設置及教學計劃的范本?！蔽靼步淮箅娦艑W部信通學院黨總支書記張安學說。

為做好教學改革工作，黃席椿講授“無線電基礎”課程，并與清華大學教授常迵等人共同編譯了《無線電技術(shù)基礎資料匯編》（第一集），讓國內(nèi)師生有了接觸信號特性、掌握分析方法的途徑。

在黃上恒的眼里，父親要么在作研究，要么在作研究的路上。那張西遷的書桌記錄了黃席椿無數(shù)個伏案研究的夜晚。

20世紀60年代初，對流層的電磁波散射傳播理論與應用是國內(nèi)外的熱門話題。

為使我國的電磁波研究早日在世界領先，黃席椿在西安交大組織開展相關(guān)研究工作。

20世紀70年代初，黃席椿在相關(guān)課題組設立了“脈沖波的輻射、散射及接收”項目，由此開創(chuàng)了我國瞬態(tài)電磁場的研究工作，并開始研究電磁散射。此課題迄今仍是西安交大電磁場與微波技術(shù)博士點的研究方向之一。

黃席椿是一位一絲不茍的教育家。

他對教學極其嚴肅認真。任教時，不少學生說他出題難。在紀錄片《中國李莊》中，當年的同濟大學學生、中國科學院院士王守覺回憶：“有一次（黃席椿老師）出題，班上19個同學，我考96分，第二名考73分，第三名考63分，16個同學不及格。他的題太難了，說實話，實在是太難了?！?/p>

他悉心指導青年教師。

“黃老師要求中青年教師課前要作充分的教案準備，授課語言要規(guī)范，板書要清晰工整，并要求盡量脫稿講課。數(shù)十年來，他也一直這樣要求自己。”西安交大的一名教授回憶。

1984年，教育部“電磁場理論”編審組舉辦暑假教師講習班，黃席椿應邀開設“電磁輻射、惠更斯原理與幾何光學”講座。

那時的他，正因消化道出血在醫(yī)院治療。針頭扎在左手，右手還在繼續(xù)寫講義。

“后來我在講習班簡報上看到：學員們反映，黃先生的課聽了十分過癮，學到了許多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黃上恒說。

1986年1月，黃席椿因病離世。

黃席椿的學生成長為相關(guān)領域的知名專家：汪文秉是西安交大電磁場與微波技術(shù)學術(shù)帶頭人；謝處方是著名電磁理論和天線專家，一生扎根西部；葉尚福是中國工程院院士、微波天線專家，主持研制的“自動跟蹤衛(wèi)星地面站天線系統(tǒng)”是我國最早的衛(wèi)星地面站天線之一……

遷校以來，在黃席椿這樣的“大先生”引領下，西安交大培養(yǎng)或在校工作的院士達89名，創(chuàng)造了3萬余項科研成果，其中百余項為國內(nèi)外科學研究領域的“第一”，在搶占科研制高點方面發(fā)揮了引領作用；獲國家三大獎252項，產(chǎn)生了數(shù)以千億計的經(jīng)濟價值和顯著的社會效益。

長大后我就成了你

“院子里不少叔叔阿姨都說吳儂軟語，我們那棟樓里幾乎家家戶戶都會做上海菜?！痹谟啄甑狞S上恒眼中，他居住的西安交大一村，更像是一個“小上?！?。

西遷人帶來的不僅是生活習慣，還有嚴謹?shù)墓ぷ鲬B(tài)度。

每當回憶起父親黃席椿，黃上恒的腦海里總會浮現(xiàn)這樣的場景：夏日的深夜，父親左手搖著大蒲扇，右手提筆疾書?！坝幸淮?，父親發(fā)現(xiàn)他推導的一個公式與權(quán)威書上所列的有一個符號差別，竟然花了一個通宵，徹底搞清楚才去休息?！?/p>

黃席椿對待學術(shù)研究的認真態(tài)度，深深影響著黃上恒。

1977年，黃上恒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入西安交大力學系。

還在上學時，黃上恒就有著明晰的想法：要當老師，成為和父親一樣的“大先生”。

上海經(jīng)濟好、設施全，在那里不管是當老師開展科學研究，還是自己生活，條件都要優(yōu)渥許多。要不找找人、找找關(guān)系，回到繁華的上海去？身邊的朋友曾經(jīng)這樣建議他。

要回到家鄉(xiāng)嗎？黃上恒也問過自己。

黃家從20世紀50年代至今，一直保留著訂《新民晚報》的習慣。黃上恒也一直沒有忘記小時候的家，那幢位于上海宛平路的綠樹掩映的小洋樓。

但很多深沉的情感，已如西安交大校園里的梧桐樹扎根在這片土地般，深深扎根在他的心底——

全家打包行囊，手握印著“向科學進軍，建設大西北”字樣的車票，來到這里，來到艱苦的西北地區(qū)。

簡陋的校園里，父親將一個學科從無到有、從有到強地帶起來。

父親“國事為重，事業(yè)為重，淡泊名利”的言傳身教。

父親“科教報國”的理想。

母親在西安交大附中執(zhí)教，帶出了一屆又一屆的優(yōu)秀學生。

……

黃上恒知道，自己離不開這片凝聚著父輩熱忱與熱望的土地。

“父親好像從來沒有具體教過我‘你應當做什么，你應當怎么做’，但他‘物質(zhì)要求簡單，學問從不馬虎’的生活態(tài)度及寬厚待人的性格又似乎時時刻刻影響著我。”黃上恒說。

父親是兒子的人生標桿。

1982年畢業(yè)時，黃上恒選擇了留校任教。

力學學科理論多、計算多，要把這門學科講得通俗易懂，不容易。

黃上恒做到了。他連續(xù)13年被學校評為“最受歡迎教師”。

“黃老師是我大學時期最喜歡的老師，他講課非常生動活潑。”盡管已畢業(yè)幾十年，曾經(jīng)的學生、北京理工大學宇航學院教師劉廣彥對黃上恒的課仍記憶猶新。

幾十年的教學生涯中，黃上恒承擔過彈性力學、計算力學、板殼力學和科技英語寫作等多門課程的教學任務。

黃上恒把彈性力學講成了最精彩的課。

“每節(jié)課到課率幾乎是100%，許多其他專業(yè)的學生經(jīng)常來‘蹭課’。”劉廣彥說。

“在父母的熏陶下，我十分熱愛讀書。上課時，喜歡用名家名言來對學生循循善誘，學生聽得有興趣，我講得有激情?！边@是黃上恒上課的秘訣。

英文是黃上恒的強項。

他時常鼓勵學生將所學的知識用英文表達出來，也喜歡和學生分享英文格言。

“黃老師英文水平高，我們有時會找黃老師幫忙修改論文英文摘要部分?！币幻麑W生回憶。

“在他的引導下，我逐漸體會到了彈力之美，力學之美”“三尺講臺如舞臺，因為有您，掌聲雷動”……西安交大的網(wǎng)站上，不少學生這樣稱贊黃上恒。

退休后的黃上恒在學校當起了教學質(zhì)量督導專家。他聽力學的課，也聽文科的課?！奥犝n也是學習的過程。要聽得進去，學習年輕人的講課方式?！彼f。

每周，黃上恒都會到校聽青年教師的課，并提出自己的建議。

校園里，老師們戲稱他為“救火隊長”。其他教授臨時有事無法督導青年教師時，會第一時間想起他，讓他“頂班”。

僅今年4月，黃上恒就參加了20多次青年教師試講評價活動。每次聽課、評課，他都會認真寫下評價，提出具體可行的建議。

和父親一樣，黃上恒也悉心指導青年教師。

他會注意到課堂上的許多細微之處。在今年6月的一次青年教師試講后，他提出：“課堂涉及英語縮寫詞很多，可請學生還原為全稱。這樣，既熟悉了專業(yè)詞匯，又活躍了課堂氣氛?！薄翱紤]到教師的留學背景和英語水平，可將該課程打造為雙語課程，吸引更多學生選課?！?/p>

黃上恒身上有著西遷人奮斗不息、生命不止的特質(zhì)。

發(fā)揮余熱，為西安交大的發(fā)展盡力。這是黃上恒的心愿，也是他自認為不容懈怠的責任。

西遷六十余載，從看著父親在稿紙上寫講義，到自己用上幻燈片，再到現(xiàn)在的教師借助AI教學；從當初的一片麥田，到原地起高樓，再到學校引進各種先進設備；從興慶湖畔的春花燦爛，到創(chuàng)新港的璀璨燈火，黃上恒見證了西安交大的巨變。

歲月有痕，一代代交大人在這里留下了最寶貴的年華。

西遷之緣

每年秋季，西安交大都會舉辦金色梧桐節(jié)，梧桐道鋪滿金燦燦的落葉，美不勝收。每年的這個時節(jié)，西安交大校友關(guān)系發(fā)展部都會組織各種校友活動。黃浩翔就在這里工作。

去年11月，黃浩翔策劃了一場“梧桐秋韻——校友公益搖滾音樂會”。

黃浩翔是黃席椿之孫、黃上恒之子，這個西遷家庭的第三代。

爺爺去世時，黃浩翔僅兩歲半。他依稀記得爺爺?shù)臏剀皯驯?，也記得爺爺伏案工作的背影?/p>

黃浩翔愛交大，愛這份聯(lián)系天南地北的校友、組織交流活動的工作，“對別人來說，這里是一所大學，對我來說，這里就是家?！?/p>

他熟悉交大的一草一木，熟悉校園的每一處：東花園、噴水池、圖書館門口的騰飛塔……

不久前，黃上恒發(fā)了一條朋友圈：四代人見證了西遷梧桐從細如手腕的樹苗長成合抱之樹……配圖是黃上恒帶著小孫女在梧桐大道的合影。

黃家的家庭相冊里，裝著黃家?guī)状嗽谖嗤湎碌拿篮盟查g。

從南方帶來的梧桐樹苗深深地扎根于這片土地，如今已亭亭如蓋。

“我們是西安交通大學的老教工。61年前響應黨的號召，從上海遷來西安，為教育和科技事業(yè)發(fā)展奮斗了一輩子。黨的十九大勝利閉幕后，我們聚在一起學習十九大報告，每個人都難以抑制發(fā)自肺腑的喜悅興奮之情，有幾句心里話向總書記訴說……”

2017年11月30日，西安交大15位西遷老教授給習近平總書記寫了封信，匯報他們學習黨的十九大精神的體會和弘揚奉獻報國精神的建議。

知道這件事，黃浩翔的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

15位寫信的老教授早已步入耄耋之年。最年輕的金志浩教授當時也已80歲。他們是交通大學西遷的親歷者，也是西安交大建設、發(fā)展的參與者和見證者。

“西遷教授就是我們的第一撥校友?！秉S浩翔說，“我的工作也是聯(lián)絡交大學子、壯大西遷傳人。”

西遷的腳步一直未停歇。如今，西安交大在陜西繼續(xù)向西，目前已擁有興慶校區(qū)、雁塔校區(qū)、曲江校區(qū)和中國西部科技創(chuàng)新港4個校區(qū)。向西的地鐵通到了位于西咸新區(qū)的中國西部科技創(chuàng)新港。

西遷成就了黃浩翔的美滿姻緣。

黃浩翔與妻子郭晨同是第三代西遷人。

郭晨的外公劉子玉教授是西安交大絕緣專業(yè)的奠基人之一，外婆俞察是西安交大管理學院建院教師之一。

1999年，15歲的郭晨考入西安交大少年班。此后，她在西安交大電子科學與技術(shù)專業(yè)碩博連讀，被公派至美國休斯敦大學進行博士聯(lián)合培養(yǎng)。

“在讀博士期間，我的導師就是黃席椿教授的學生。”郭晨說。那時候，她還不認識黃浩翔。

拿到博士學位后，郭晨原本可以留在美國高校。國內(nèi)東南沿海地區(qū)的高校也向郭晨伸出橄欖枝，但都被她一一拒絕。

“我要回到外公外婆曾經(jīng)奮斗的西北地區(qū)，繼續(xù)他們未竟的事業(yè)?！惫炕氐轿靼?，入職長安大學。

在朋友的介紹下，黃浩翔與郭晨相識了。

“我提到爺爺是西遷教授黃席椿時，她的眼睛忽然一亮?！?/p>

“我媽媽和他爸爸小時候還一起玩過。我的外公外婆和他的爺爺奶奶都是西遷老教授?！?/p>

提起緣分的奇妙，兩人都忍不住感嘆。

兩個原本素不相識的人，兩個第三代西遷人，被“西遷”這條紅線“牽”在了一起。

“西遷”是紅線，一條有著濃濃情感的紅線——揮別故鄉(xiāng)的手，建設新家園的熾烈豪情，相逢是首歌的柔情。

“西遷”是距離，從東到西，從黃浦江畔到西部熱土。

“西遷”是一條路，是山一程水一程向西部進軍之路，知識分子胸懷報國志，扎根西部創(chuàng)偉業(yè)之路。

在交大西遷博物館里，有一臺從上海運來的鋼琴。這臺鋼琴伴隨西遷師生舉辦了歌詠比賽、聯(lián)歡會、詩歌朗誦會等各種活動。那段平地起傳奇的歲月是物資匱乏的艱苦歲月，也是人們心里揣著一團火的閃亮日子，讓人想起就不由得吟誦《青春萬歲》的日子——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來吧，

讓我編織你們，用青春的金線，

和幸福的瓔珞，編織你們……”

薪火相傳，弦歌不輟。

60多年前西行列車上《歌唱祖國》的歌聲穿越了歲月，依舊嘹亮。

從黃席椿伏案疾書的背影，到黃上恒的生動課堂，再到黃浩翔和郭晨的堅守，60多年前踏歌而行的西遷壯舉，改變了三代人的人生軌跡和命運。

60多年來，時代的風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拔鬟w精神”歷經(jīng)時間洗禮，依舊熠熠生輝。

那張印著“向科學進軍，建設大西北”的西行列車票，如今被保存在交大西遷博物館——它是父輩的勛章，是對不朽歲月的銘記，也是對后輩的鞭策。

篳路藍縷，以啟山林。時至今日，西遷的磅礴交響依然繞梁。

這是一部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講述的西遷史詩，一部以愛國主義為主題的史詩。那些關(guān)于遠大夢想、關(guān)于勇氣、關(guān)于火紅朝霞的蓬勃升起、關(guān)于堅韌與赤忱的偉大敘事，還在繼續(xù)，在這片深沉且浪漫的土地上。